當錢剛帶領的新冶鋼一紙訴狀把歐委會告上歐盟法庭的時候,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在國外高舉“雙反”制造大棒向中國企業肆意揮舞之下,中國鋼管企業“海外維權”之路走得如此艱辛和漫長。
相比較大多數企業的“沉默” ,很多人都說新冶鋼“ 倔”, 一個官司一打就是4年。面對記者2個小時的專訪,作為湖北新冶鋼有限公司黨委書記、總經理的錢剛卻說, “我們會一直堅持下去,能為千萬個遭受歐盟不公正制造裁決的企業發出公正的聲音,這件事情就值得。”
一紙訴狀把“歐委會”告上法庭
成天和礦粉、高爐打交道,干鋼鐵的人處事一般都低調且實在,技術出身的錢剛更是如此,他個頭不高,總是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西褲,見到記者總是會臉上總掛著習慣性的微笑。
就像他現在可以熟悉的和記者聊起布魯塞爾的天氣一樣,為了和歐委會打官司,錢剛和他的團隊已經記不清多少次搭乘飛往歐洲的航班。錢剛告訴記者,作為牽頭公司,為了應對各國的“雙反”調查,公司國貿部成立專門反傾銷應訴小組,在終裁之后,他們將歐委會上訴至歐盟一審法院,往后的時間里,和律師交談,搜集整理材料,查閱歐盟法律條文,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對我方抗辯有利的任何證據已經成了這個小組成員的最重要的事情。
時間退回到2009年10月份,為了保護本國的鋼管行業,歐盟部長理事會發布公告稱,裁定中國輸歐無縫鋼管對歐盟產業構成損害威脅,決定征收17.7%至39.2%的最終反傾銷稅。這一項公告,對于中國無縫鋼管業來說,意味著歐洲市場的大門在那天緊緊地關上了。
記者了解到,WTO(世界制造組織)反傾銷協議中,對“損害威脅”有十分嚴格的規定,其中,必須要依據事實,而不是僅依據指控、推測或極小的可能性。此外,還包括傾銷將造成損害發生的情形變化必須是能夠明顯預見而且迫近的等多項要求。而《歐盟條例》中也強調,傾銷損害存在不確定性,因此在以“損害威脅”為由發起反傾銷調查、采取反傾銷措施上都持高度審慎立場。
“這是個莫須有的罪名,這樣的先例之前還從來沒有過。只是看到一個人長得壯,就說他會對我構成威脅,將來可能會來打我,就要懲罰他。這公平嗎?”面對歐盟如此輕率的裁決,錢剛至今回憶起來仍會感到憤怒。他告訴記者,在無縫鋼管反傾銷案的最終裁決文件中,幾個對最終決定至關重要的數據皆出現錯誤,這包括中國出口至歐盟市場的數量、中國的出口價格、歐盟廠商在歐盟市場的銷售數量、抽樣廠商的銷售價格等數字。
對于當時正面臨轉型和發展期的新冶鋼而言,因為產品定位準質量好,已經和很多國外客戶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隨著大量產品的遠銷海外,國外市場也成為新冶鋼最重要的增長點,面對歐盟的不公正裁決,是迎戰還是像很多同行一樣沉默和逃避?作為領導團隊的一員,錢剛也陷入了思考中……
逃避不是辦法。錢剛告訴記者,經過多次開會研究后,集團董事會最終決定,除了積極向國家商務部尋求磋商解決外,還要以單個企業為主體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身合法權益。“不管怎么樣也要代表中國的鋼鐵產業發出聲音。從此以后,歐委會再對中國產品反傾銷的時候就會更加慎重小心。”錢剛堅定地說。2009年12月,新冶鋼正式向歐盟法院提交訴狀,以歐委會取消新冶鋼初裁獲得的“單獨稅率”地位違背了WTO原則,損害威脅不成立,產品范圍不公正為三大訴點,正式向歐委會發出挑戰。
在他看來,以前對于很多中國企業的舊觀念是逃避,但是隨著中國企業自身發展壯大,爭奪海外市場、走向國際化發展已經成為企業發展的重要戰略,隨之而來的就是各個國家和地區各種形式的制造保護,如果每一個不公正的裁決都選擇‘縮腦袋’,那么根本無法了解對外制造的游戲規則,不僅丟了市場,企業也喪失掉公平地參與國際競爭的機會,企業的產品升級和發展也將受到很大影響。
“這不是一家企業的事,而是關乎整個鋼管行業的利益。這些年來,中國的無縫鋼管一直背負著歐盟的高關稅包袱,可以說是已經失去了歐洲市場。不管怎么樣,我們也要代表中國的鋼鐵產業發出聲音。”錢剛告訴記者,每每說起這句話,他的眼神中總閃爍著動容的光芒。
很多人都說,面對不公平的制造制裁,敢于應訴的企業已經越來越多,但是勇于拿起法律的武器主動挑戰,把官司打到國外去的企業卻為數不多,新冶鋼就是其中的一個。與歐委會的官司,似乎已經成為新冶鋼的一項使命,發出中國企業的聲音,這個愿望,也已經被錢剛和他領導的團隊執著地融入血液。他說,上訴時間漫長,企業要投入專門的人力和財力去做這個事情,這對于中小企業來說更難,小企業往往只能認命接受,我們條件更好一些,我們愿意不計任何代價,不管用幾年,把官司打到底。他堅定認為一定可以贏。
錢剛說,只要他贏了,對歐盟鋼管出口就會出現曙光,我們就能獲得公平競爭的機會。這對中國在世界的制造環境上也會提供很大幫助,因為歐盟是判例法,今后不管什么行業,都可以按照這個判例判決。這個案例可以成為中國企業的武器去反對他們的保護主義。
近些年來,中國鋼鐵行業已經成為國際制造摩擦的“重災區”。無縫鋼管、油井管、鉆桿、鋼格板、鋼絲層板……越來越多的中國鋼鐵制品成為制造制裁對象,制造制裁的“陰云”接連籠罩中國鋼鐵行業。而今后,制造保護會越來越多,而且形式可能會更加多樣,損失可能會更加慘重。錢剛說,我們只是單個企業拿起武器維護權益,今后會有更多的企業敢于維權。